乡亲乡情——忆吴冠中老师

毛羽南

    85年我在人民大学担任学生会书画社社长时有幸认识了吴冠中老师。为聘请他当我校艺术顾问并向他请教，暑期我提前入校。带上自己的习作，自留地上锄了几塘芋头，蒲包一扎，敲开了住在劲松西口吴老家的门。他听说是家乡晚辈，放下画笔，给我倒了水，一口宜兴普通话全是实在：一，学生很苦，礼物不收；二，顾问不当，顾而不问的事我永远不做；三，作品给我看看。我紧张地打开几幅芋头图：“七月半刨刨看，八月半吃一半，芋头咸粥赛神仙。”“芋头青菜烧咸粥，加上蚕豆生果肉，上顿吃了下餐烤，总是舔碗抢锅巴。”“土生土长土里香。”吴老边念边夸我有生活、有感情、有想法、有灵气，还鼓励我说：“你只要找到自己的语言，肯定会画出来的，你不学画是浪费。”我一下子激动的不知所措，急忙打开蒲包说这是我和爸种的芋头。吴老见芋头上一条蚯蚓还在爬，“好！这个礼物我要！我闻到了宜兴的土香！”

    87年我毕业时，他打电话家宴请我，还专门为我画了一幅《张公洞》，题：“毛羽南同志留念。吴冠中忆故乡，山色乡亲。”吴老说：“你送我乡情，我还你乡亲。”——乡情敲开了大师的门，乡亲为我指引了艺术之路。

    88年我应聘在中国画研究院工作。“88北京国际水墨画大展”期间，有幸参与组织了评审活动。评审团由著名画家组成。二审在中国画研究院进行。评委一致推吴冠中坐前面。吴老说我头发还花白，你们全白的坐前面。李可染、叶浅予、黄苗子、张仃等说这是国际大展，你理应坐前面。后吴老坐第一排最边。我因工作需要紧挨吴老。评审片刻，吴冠中忍不住站了起来，宜兴普通话很有力量：“既然让我坐前面，我有责任。作品要把作者的名字盖住，以作品艺术水准评定。如果各位有学生、朋友要照顾的，专设照顾栏，向大家说明这是照顾作品。”全场无言。坐下后轻轻对我说，有些作品又丑又脏，不能评进去，他们这样照顾是不行的。评审按吴老的意思继续进行。一会赵卫刚提起一幅作品，吴老说涮下去！赵卫急忙解释作品拿倒了。吴说倒正一样看。我悄问为什么？他说：“漂亮的女人站着，坐着，躺着都漂亮。画倒着正着都是图案。关键是看气息。” 我似乎受到一定启发：画是以具体内容作为材料，组织一个点线面、黑白灰相协调的美丽图案。形式又为内容服务。这是否就是他的形式美？

    94来我探索研究新视觉、超视觉绘画。他看了作品曾说：“你画出了我没想到的东西，就这样坚持画下去很好。”给了我极大的鼓励！一代大师吴冠中走了。他那正直无私，对艺术执着追求、刻苦创新的精神和他一颗永远年轻的心，给了我这个家乡晚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吃的是草，挤的是奶，他把美永远留给了人间。

	宜兴书画 > 书画文苑	【 2012年8月21日】关闭本窗口